□李 玲

下班后，随意踱步菜市场。一个学生模样的小菜贩引起了我的注意，看他与人说话轻声慢语，书生意气十足的样子，我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真正的“菜贩”。这个少年多像30年前的自己啊！

30年前那年暑假，经历了中考过后漫长的等待，我成了村子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父母听到消息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欢喜，随之就被30多元学费的忧愁淹没。母亲还好，尤其是父亲说：“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吗？不如早早嫁人……”闻听我大哭一场，经过一夜思考，第二天我神色凝重地对父亲说：“我的学费我自己来挣！”那时候，还没有女孩子出去打工，更没有其他的挣钱门路。

我们村是一个大村，古时候的商旅中心，村民们没有种菜的习惯，吃菜都是像城市里一样是买的。我在集市上转了两个早晨，发现好多本村和附近村子里卖菜的，就和他们套近乎，问出了他们在哪儿批发的菜，并且观察了什么菜卖得快。老式的手提秤我不到七岁就认识，称东西对于我来说是轻车熟路。

第二天吃过午饭，我顾不上天气炎热，骑自行车带了两个鱼皮袋子和一根绳子，哼着小曲一路向东，直奔临颍县城蔬菜批发市场。由于在市场上批菜的时候还要讨价还价，直到五点多我才批到菜，记得那次批了80斤辣椒，每斤一毛钱，批发的菜贩帮我捆好菜，我就从离家20多里地的临颍县城往家赶。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集市上摆摊。我卖菜和别人不一样，从不吆喝。不过，经过一夜的捂放，辣椒烂掉不少，我把烂的和小的扔掉。由于我的辣椒品相好，价钱便宜，还有左邻右舍夸我从小有志气，自己卖菜挣学费，所以那天的辣椒很快就卖完了。

回家一算账，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我除去坏的和小的，称好是60斤，算好最多能挣六块钱。可是那天我除去本钱，还挣了七块钱，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才想到卖菜的时候忘记了把篮子除掉（篮子一斤多）。母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告诉我说，做生意和做人一样，一定要讲诚信，做一个善良的人。

第二趟我带的是长豆角。因为第一次把篮子都卖掉了，所以这次来买菜的我都和人家讲清楚，并且多给了些菜。虽然说第二趟我没有挣到钱，但卖菜的人都知道有个小姑娘卖菜讲诚信，知错能改，是个有志向的孩子。

第三次我带的还是长豆角，卖完不仅没有挣到钱，还赔进去两块三毛钱。所以第四次去批菜的时候，就把家里的秤绑在车梁上，批菜时就用我拿的秤，从根本上杜绝了批菜的人缺斤短两。从那以后，他们批发给我菜从来没有少过。

我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去带菜了，只记得走到离家有十多里地的邓庙村时，夜幕已经降临了，偏偏这个时候车胎又破了。我急得抓耳挠腮，肚子里饥肠辘辘，举目无亲，天黑之前绝对回不到家，这可怎么办呢？我越想越害怕，站在路边大哭了起来。

“姑娘，你怎么了？”一位大娘问道，我小声抽咽着把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大娘的大嗓门喊着：“老头子，快出来！”应声出来一位大爷，把车子上的菜卸掉，然后拿了补轮胎工具。我走进那个小院，舀了一瓢水头也不抬一气喝完，大娘在一旁笑着说：“闺女你慢点，饿了吧？”随后拿了一大块儿锅盔递给我，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大娘笑得很开心。

大爷帮我把轮胎补好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大娘要我住下来，我怕父母着急，婉言谢绝。大爷又推出自行车让我骑上，他帮我带着菜，一直送到我们村口……

那年夏天，我通过自己的劳动挣得了学费，也收获了许多人性的美好和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