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
文化路上有两排柳树,我每天送孩子去文化路上学,便日日能见,特别喜欢。尤其是春天里,我骑着电动车每次从树下经过,看她瘦细的枝条,一根根划向湛蓝的天空,在春风里渐渐有了颜色,一天比一天变绿。那绿是极清新的,最初鹅黄,继而翠色,在阳光下闪烁着生命最初的光泽。有时候遇见风,那枝条便涤荡起来,是衣袂舞动的流苏,翩若惊鸿,那时候我真想变成一只黄鹂鸟,用小爪子攀附住一枝荡秋千。无风时,枝条静静垂着,一副娴静神态,是早妆梳毕的静女。
一直觉得,柳树应该生在河边,有了河水的滋润,才能生出柔媚之态。文化路上的这两排柳树,没有生在河边,但它们在行人的眼波里流转,仿佛已经千年万年。树下有小贩,售卖当季的蔬菜和水果,蔬菜和水果上皆沾着晨露。还有几个鱼摊儿,精灵般的小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柳树也因此从水中窥得自己的身影。柳树后面有早餐铺,白色的雾气裹着饭香从蒸笼里四散,空气里流动着烟火气,我却分明闻到了另一种春天的气息。
到了夏天,柳叶丰腴整个枝条,故整棵柳树都显得圆润,风吹来的声音也如树影一般婆娑起来,柳树是苍绿色的,那色泽是一泓深潭,人从下面走过,便会在酷暑里觅得一丝清凉。到了秋天,柳叶呈现青黄色,秋风一吹,往往一夜之间,路面已是厚实一层。冬天的柳树只剩光秃秃的枝条,寒而寥落,下了雪又不一样,那些琼枝银条,又是一番不同于其他季节的光景。
当我去接孩子放学,夕阳正斑斓,越过老旧的楼群,在柳梢处洒下一片金光,那柳便成了徐志摩《再别康桥》里的“那河畔的金柳”。不错,它是文化路上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从头到脚浮光曜金。当这种金色从我的眼睛直击心灵,我心中便蓦然升腾出一种柔软,这是大自然的馈赠,我内心兀自欢喜着,也兀自忧愁着。
柳树第一次走进诗歌,便带着离愁,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在锦书难托的年代,长安的灞桥驿站,杨柳青青垂地,也不知见过多少离人泪。柳是留,如若留不住,便赠卿一程山水。如今,通讯发达,无人再折柳送别,柳树无须再承载离愁别绪,它扎根深土,在泥土开始呼吸的时候,用发芽告诉人们春到即可。
在漯河,文化路算是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人们步履匆匆,因为这柳,大家都愿意将脚步慢下来,不管是晨光微雨里,还是斜阳斑斓时,驻足欣赏一会儿,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愉悦和满足。如果要给这种愉悦和满足一种解释的话,我想,那是文化路上的柳树带给我们的,有关于春天的光明和烟火生活里的一首无字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