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学峰
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要拆了,在整理房间的时候,我看到了父亲卧室墙头挂着的那把旧算盘,那是父亲生前的最爱。我小心取下算盘,轻轻拂去算珠上的灰尘,似乎又看到了父亲往日清晰的身影……
小时候,我是伴着父亲拨打算珠的声音长大的。父亲是生产队会计,家里那把算盘是父亲的宝贝。算盘是用紫檀木制成,铝制标牌包边,酒红色的算珠,因为父亲长期使用,每一粒算珠子都油光发亮,拨动起来极其灵滑,撞击出一串串金属般悦耳的脆响。
父亲虽是一名小小的生产队会计,但一直很忙,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没清闲过。白天,他要和社员一起劳动;晚上,就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记账算账。那个时候没有计算器,更没有电脑,唯一的办公用品就是一把算盘,无论是多么烦琐的加减乘除,全都要靠一把算盘来完成,一遍打完了,还要复核两到三遍。每当夜深人静时,我总会被那“噼里啪啦”的珠算声吵醒,那时我总埋怨父亲扰了我年少的好梦,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声音应该是那个年代响在寂静乡村里最美的音乐了。
生产队的账算得非常细,社员出工记工分,按工分分配粮食,年底按工分分红。父亲对账目特别认真仔细,每户每个劳力出工挣的工分都算得十分准确,不让社员吃半点亏。每当秋季分配粮食和年底分红时,父亲总是要先用算盘算上好几天,不少一斤一两,不差一分一毫。社员都非常佩服,他们说:“‘铁算盘’算的,我们放心!”几十年来,父亲没出一点差错,他常说:“当会计就要公正负责,账要记得准,数要算得清。我多费点力不要紧,把账算准了才对得起大家。”
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学校开设珠算课,要求每个学生自带算盘。母亲用一根红绳子系在算盘的两端,让我挎在身上。记得那时我身上一边挎着书包,一边挎着算盘,可神气了,有时为了炫耀,还故意跑几步,让算盘在我的身上“哗哗”直响。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我的珠算学得不错,常常受到老师的表扬。
等我长大了,父亲也从会计岗位上退了下来,算盘也就用得少了,可是父亲离不了跟他朝夕相伴几十年的“老伙计”,隔三五天便把它取下来,擦拭得油光锃亮。家里有收成的时候,父亲就把算珠拨得“噼里啪啦”地响,脸上喜形于色。直到多年以后,父亲病重,挂在墙头的算盘就再也没有取下来过。
我郑重地把算盘带回城里,放在我的书桌上。看着算盘,我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那些快乐与幸福,久久地萦绕在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