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颖勇

春节期间，姐姐回来探亲，带回一张妈妈40多年前的照片，黑白的，这是姐姐从她保存了多年的老照片中找到的。这张照片是妈妈和她教的学生毕业留念合影照，照片上的妈妈留着短发，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眼睛炯炯有神。如今，妈妈80多岁，和那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一家人仔细看着照片，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岁月。

几十年前，妈妈在陕西宝鸡的一个小山村里教书，全村分三个生产小队，共有100多口人。妈妈在村里学校当民办教师，教一年级和二年级的语文和算术。当时，学校位于一个山梁上。那时候学校就两位老师，妈妈和校长，20多名学生。校长是外村人，是公社派来的公办教师。他家住在山外的一个村里，每周回家一次，来的时候要背着面粉等生活用品，自己在学校里做饭，学校教室只有三间瓦房，旁边还有一间小房子是他的住室和厨房。妈妈是民办教师，生产队记工分，她每天回家吃住，要走十几里的山路去给学生上课。因为大多数学生家距离学校远，学生8点上学去，9点多才到校。学校是10点半正式上课，到下午3点半放学，采用复式班教学，即一二年级在一个小教室，三四五年级在一个大教室。老师教了一个年级以后，再教另一个年级的课。那时候，我背书很快，上三年级的时候，听了四年级的学习知识，有的字词我也会了。虽然妈妈是老师，可是她还要改作业，提前安置学生，总是要起早贪黑。我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和妈妈一起回过家。

后来，爸爸平反复职，我们全家才回到了河南原籍。不久，又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从此，妈妈在家种田，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妈妈早已进入老年。

见到老照片，妈妈很高兴，她把照片上的人仔细看了以后，一一确认出来。她说，前排的三人中间那人名叫杨世贵，旁边的是妈妈和校长马成杰。后排的是几名学生，有杜春燕、袁新翠、姚拴狗等。她自言自语地说，这几个学生，现在也都该50多岁了吧。

几年前，省里落实民办老师养老金的政策。我回家询问了妈妈当老师的情况，才知道妈妈在1956年高小毕业后就参加工作，在乡里学校当老师。当时因为爸爸被打右派，全家去陕西投靠亲友，从此落户当地农村。村干部知道妈妈当过老师，有文化，就让她到村里学校教学。妈妈在那里一干就是几十年，把青春和汗水洒在了那片土地。

我通过网络找到了那个村里的电话，联系当地的人，也找到了照片上的人。询问当地的变化，他们说现在村里已经退耕还林，村民都搬到山下集中居住，当年妈妈教过的学生已经成了村支部书记。我用网络把这张老照片传过去，他们看到这张照片很惊讶。姚拴狗对我说，这张照片他也没有了，可是照相的过程他还记忆清晰。为了照相，早晨7点多起床，赶上8点多的汽车，要去宝鸡照相馆。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第一次照相，是多么激动啊，难怪他还记得那么清楚。

妈妈年轻时候没有留下照片，这也是她年轻时候最好的留念。第二天，我去照相馆把照片翻拍出来两张，将永远保存起来，因为它是妈妈青春芳华里最珍贵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