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副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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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12日 星期

茅屋吊兰


□安小悠

从没见过生命力如此强大的植物,从不浇水,从不施肥,仅靠房檐上和茅草的泥土和天赐的阳光雨露活着,也能长得郁郁葱葱,如同飞瀑一般茁壮。

起初它只是很小的一根,羽状复叶型,长在小院南面的茅屋檐边,我以为是一株野生的杂草,是哪只顽皮的候鸟衔了一粒喂食雏鸟的种子从茅屋上飞过,一不小心掉落下来,种子刚好落在房檐处,借了点雨水就发了芽。渐渐地越长越大,从檐上垂下来,成了茅屋的一帘青色的梦。再后来,茎上又生根,根上又出茎,根茎缠绕,连绵下垂成了一道绿色的飞瀑。那时我从父亲口中才得知,它叫吊兰。

这名字应了它吊垂的形态,“兰”字又有君子属性,当时觉得清雅别致。之后得知吊兰分为好多种类,不知它该分属于哪一类。或者,它应该有更妥帖的名字,例如飞瀑吊兰、飞流吊兰、青梦吊兰,在它的名字前加个姓氏,就更诗意形象些,也更易与其他种类区分开来。

北方的冬季干冷,它喝了一点午后暖阳融化的雪水,便将枯褐色的根茎涂上了青绿色的生命的颜色。它的触觉极敏锐,从暮冬吹来的风只要稍微带点儿暖,它便知道那是春天来了,于是迫不及待地举出娇嫩的新芽,在万物惺忪的睡眼中无限招摇。但它不是一种高调的植物,它只是比其他植物在冬日的沉睡中更早醒来,仿佛带着唤醒春天的使命。当风越吹越暖,迎春开花,杨柳发芽,地面匍匐的小草破土,早莺和燕子陆续归来,叽叽喳喳唱响春日的序曲,在奔走呼号间,万事万物都逐渐醒了过来。

到了夏天,暴雨一场接着一场,它尽情地喝饱了,便开始疯长。叶子是闪着光的,那光是白光,晶莹剔透,仿佛是嵌入了荧光粉。一旦喝足了水,它的叶子便鼓起来,仿佛一个个胖娃娃,它高兴了会开出青黄色的小花,星星般的花开,和本身的颜色非常接近,不细辨还以为是茎上又萌发的新芽,花蕊处还撒着金粉呢!有时太阳让吊兰一半沐浴在阳光里,一半休憩在云影里,风吹影动,这时吊兰便阴晴交替,一明一暗里变幻出不一样的华彩。我常常搬了凳子坐在吊兰旁边,直到阳光将茅屋为我遮下的半拉凉阴逐渐蚕食,尽数驱赶。

房檐下方放着一个红石水槽,不远处连着压水井。每天清晨,我要把水槽洗刷干净再压满水。那时的我很瘦小,压水时只能将双手搭在压杆上,双腿蜷起,双脚离地将自己吊起来才能压出水来。每当这时,我觉得自己也成了一株吊兰。水槽里的水可供家禽和猫、狗饮用,那时家禽都是散养的,只有猪养在圈里。当水槽的水注满了,它们便来喝水,水很充足,它们不用争来抢去,故喝水的姿态也颇为优雅。吊兰的影子倒映在水里,没有风时,那倒影如同对镜梳妆的静女,有了风,静女便生动成了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吊兰有时会成为鸟儿的食物,喜鹊和麻雀啄了它,它的茎叶掉在地上,我随手拾起来往茅屋上一扔,它又在房檐上生根发芽,将房顶的茅草牢牢锁住,如同锁住了自己的家园。它好像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依靠,于是格外珍惜上苍的恩赐,风调雨水的日子,它便铆足了劲儿生根、发芽、开花,美得不可方物,却一点也不骄傲。如遇干旱,好久不下雨,它亦不抱怨,将有生力量蓄在一处,一旦下雨,也就一夜功夫,它便枝枝蔓蔓恢复到以往的神采。

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看它长得美便来讨要,要回去后多半种养在花盆里,精心呵护却都没有茅屋那片长得好看,由此我得出结论,它是一种适宜生长在高处的植物。时至今日,茅屋早已坍塌,它的根茎终究没能穿透新砌的水泥墙面,无法再在房檐处扎根,我把它们移栽到花坛里,虽然依旧长得郁郁葱葱,可匍匐生长的姿态再也没有往昔绿色飞瀑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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