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副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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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19日 星期

进城记


□杨爱民

40多年前,我第一次进城,还是和哥哥一起。至今回想起来,仍记忆犹新。

那天放学回家,却发现家里铁将军把门,不见母亲。去隔壁分开过的爷爷奶奶家询问,奶奶冷冷道:“你妈进城吃好的去了!”一听这话就知道,妈又和爷爷奶奶拌了嘴,进城找爸爸诉苦去了。

我无奈走回自己家,蹲在大门外等着。这时,肚子不争气地咕噜起来。哥哥回来了,斜挎着爸爸用旧了的军绿色书包,我瞥一眼这个12岁的“浪荡仔”,没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帮助。

“怎么蹲在这儿小妹?走,回家。”“家里没人。”“妈呢?”“进城找爸了。”

他思考了片刻,说:“走,哥带你进城找爸妈去。”我怀疑地看着他:“天就快黑了,怎么去呀?”

村子离县城20多里地,对我们小孩子来说,那几乎是到另一个世界的距离,那时候,我们连公共汽车都没见过呢。爸爸倒是有一辆人人羡慕的自行车,其他人到县城,只能步行。

“我们沿铁路走。”大我7岁的哥哥此刻像个胸有成竹的大人,不由我对他刮目相看。

铁路就在村子边儿上,我们兴高采烈地跳着,走着,想到很快就和爸爸妈妈欢聚一堂,真让人兴奋。忘记了肚子饿,路边的草绿得逼人眼,虫子们在草丛里演奏着大合唱。

不知走了多久,夜幕“哗”地就滑落下来,我和哥哥已经看不见彼此的脸,却明白两个人此刻一样恐惧不安——在这条杳无人迹的铁路线上,就只剩下我俩脚踩在石子路基上的“嚓嚓”声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单感冷风一样袭过全身,我牵着哥哥的手,第一次发现有个哥哥真好!在漆黑中摸索着前行,脑子里只有脚下的路,只感觉到哥哥攥着我手的那种踏实。

远处终于传来狗儿扯着嗓子长啸的声音,对于我们来说,那声音就是福音,那声音告诉我们:附近有村子。有村子就有人,有人,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埋头走了许久的路,终于看到街灯了,看到爸爸工厂的轮廓了,走近了,已经和认识我们的门卫打过招呼了。

可是,爸爸宿舍的门紧闭着,没有一丝灯光。哥哥去敲隔壁人家的门,开门的阿姨认识我们,看到两个疲惫不堪的孩子站在那里,惊讶地问:“你们两个是自己从老家走来的?没碰见你们爸妈?天哪,你们爸妈怕你们晚上吃不上饭,早一块儿回去了!”这话简直就是一声炸雷:还有比我们更倒霉的小孩吗?

哥哥固执地坚持不在阿姨家吃饭,我虽饥肠辘辘,却不敢开口,怕惹哥哥生气。怎么办?我已经忘记了哥哥只有12岁——他居然决定用书包里藏着的一把小刀撬开门锁。为了顺利实施计划,哥哥哄骗阿姨说到亲戚家去住。阿姨相信了,目送我们离开才关上门。然后,哥哥牵着我的手,悄悄溜回来。他先试着撬了一会儿,行不通。于是,他决定在暗锁边上挖一个洞,他断定只要能伸进手指进去,门就能扭开了。小小的水果刀一点一点地撬起门板上的木屑,刚开始我还目不转睛地看哥哥奋力地“工作”,不知不觉,竟坐在地上睡过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仿佛很远的地方传来哥哥的声音:“小妹,醒醒啊,我把爸爸的门捅开了,瞧,有白面馒头啊,快吃一个再睡。”

“不!我要睡觉……”等我醒来,睁开眼,立刻又合上了——被强烈的阳光刺痛了眼睛。当我转过头,再次睁开眼睛,看见几步远的地方,爸爸妈妈和哥哥正围着圆桌吃饭,听见我的动静,三个人同时把头转向我。几束目光和窗外那束阳光一起投向我,一瞬间,我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融化了。“妈,我快饿死啦!”我一下子扑到妈妈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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