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副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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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12日 星期

家乡的芦苇


□宋效锋

芦苇是一种水生或湿生禾草。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它们沿着家乡的小河像寻常的树木一样随意地生长在村庄周围,飘逸茂密,又平淡无奇。

芦苇易生易长,苇根藏在地下,深深扎进黑色的泥土里,向四周肆意扩展。一到春天,它们就冒出尖尖的头来,像竹笋一样,天气乍暖,芦苇就满眼青翠,绿意盎然,繁茂丛生。芦苇直直地长下去,慢慢高过我们的头顶,一棵棵挺拔的芦苇组成了翠绿的空间,青青的芦苇荡,静谧、幽深,迷宫一般,成了我们幼时捉迷藏的好地方。拨开苇丛走进去,后面的芦苇复又合拢,旋即将人淹没在芦苇丛中。玩累的我们常常用细长的苇节和苇叶做成清脆的苇笛,悠扬的笛声放飞着童年的梦想,和着牛羊的叫声,在村庄上空回响,飘落在乡村的小道上,很快与村庄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融在了一起。端午时节,我们会去采摘一些苇叶用来包粽子,母亲把苇叶冲洗干净,把淘洗干净的糯米和红枣包进苇叶,一绕两绕就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粽子,再把粽子放进锅里,拉起古老的风箱,不一会儿,锅里粽子的米香和夹杂着泥土与野草味道的苇叶香味弥漫开来,诱得我们直流口水。

秋天的时候,挺秀的芦苇开出大团大团白色的苇絮,温柔的芦花在白茫茫罩着雾气的苇荡上空肆意飞翔,整个村庄便弥漫着乳白色馥郁的味道。芦花是防寒的好材料,北方的冬天滴水成冰,一场接一场的大雪铺满路径,人们用晒干的柳树或桐树根做成鞋底,将采下的芦花,用麻绳编织在木头鞋底上,做成一双双软硬适中、经穿耐磨的草鞋,里面再填上一些碎芦花,双脚伸进去很快热乎乎的。冬天的时候,家乡的老人、小孩、男男女女都穿着别致又好看的草鞋,不仅暖和,踩雪蹚水畅通无阻。无数个冬天的傍晚,母亲站在门口等我放学归来,当我草鞋的踢踏声由远而近传来,她便踮起脚尖张望,风吹起她的头发,像一簇雪白的芦花在飘动。

芦花一摘便是苇子,人们会在深秋一个晴朗的早晨去收割苇子。收割苇子要花很大的力气,镰刀和苇子发出“唰唰”的声音。芦苇是编织生活用品的好材料,人们睡觉用的席子,围粮食的茓子,盛馍的筐子,都是用芦苇编成的。苇子虽然很硬,但破苇子却很轻松,一手拿着剥去叶子光滑的苇子,一手拿着专门用来破苇子的工具(圆的、木头做的),慢慢往前推,一棵苇子便分成了几片苇篾,将苇篾铺在地上用石磙碾,人站在磙上,磙随人动,人随磙走,像表演杂技一样,不一会儿,苇子便碾得又平又软,拿在手里一颤一颤的。然后分出长短宽窄,一片一片编成席子,先是横几片竖几片,半天功夫,一张苇席便编好了,四角还配上优美的花纹。一河的苇子啊!便成了一家家床上崭新的苇席,每一张苇席都蕴藏着小河的清凉,每一张苇席都承载着家乡的深情,躺在凉凉的苇席上,仿佛躺在小河的河面上。

芦苇并不是参天大树,也不是名贵品种,但它们付出自己的生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苇叶包粽子、芦花做草鞋、苇秆做凉席、芦根入药,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这也许才是芦苇生命的真谛吧!

芦苇纤弱却又有倔强的性格。它清秀孤傲,却坚忍执着。风过处,它低首屈服,挺拔的苇秆,甚至不能负荷一只小鸟。但风是压不垮它的,风只会让它暂时摇摆,风过后,它们依然并肩挺立,顶天立地,因为它的根是深扎在泥土里的,绝不会飘忽不定,迷失自我。

芦苇以卑微的心,面对一切。不管是在风中飘曳,还是在沟渠边寂寞生长,它都不会轻易被折服。即便被弃于偏僻之处,寒冽之时,它们也会从艰难和痛苦中起步,向着阳光进发。

记得一位哲学家说过,“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芦苇”。后来,我背负行囊,带着父辈的希冀开始了人生的一次次长途旅行,走一程,歇一次,就像芦苇一节一节生长着。在经历多年的世事沧桑后,我从芦苇身上感触到难得的精神和意志,冥冥中,觉得自己就是家乡的一棵芦苇,一棵正直挺拔、坚强的芦苇,一棵不会弯着生长、不轻易折服的芦苇,一棵汲取得少、奉献得多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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