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副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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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0日 星期

月染乡关


随笔·轻风物语

□寒 山

八月,是故乡月光最丰盈的季节。月亮在故乡的每寸大地上都撒下了一层厚厚的银粉,田野莽莽,到处都是蟋蟀凄厉的叫声。月光融融,清晨在万物的表层凝成白霜。平阔的河面逐着月光漫过长堤,灰白色的茅草如同水草般随风轻拂于河流两岸。岸上的房舍被月光织成的密网牢牢地罩在其中,乡村的粗粝被月光尽数磨平,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生出柔意,给人如梦似幻的朦胧动人之感。

月光如银,乡野无处不可照及。高大的树木一半皎洁一半黑影,界限不明,被夜风随意牵扯。房屋也在地面投上一片菱形黑影,但那黑影夜风奈何不得。星星漫天,初在天幕,闪烁如钻石,成了坠入凡间的小精灵。夜半时分,我坐在堂屋门前,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几颗。

我自是什么也抓不到,但星月之光却在我的掌心里了。近颍河之故,月光沾了水汽,便觉得润润的。寒露之前,这润里甚至还有点暖,河水却渐凉了。于是,常见成群的碗口大的老鳖在河边晒盖,别人晒的是日光,它们偏爱这月光,它们都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因天生笨拙,遇险时不能敏捷逃脱,便不能置身于光天化日之下,借着夜色保护,岸上沙滩饱饮了一天的秋阳,余温还在,它们尽可在其中自在悠闲一番,美美地洗个月光澡。

长大后离开故乡,常常在梦里回到月夜里的沙滩上,老鳖还在,沙滩余温也在。梦醒之际,心里惦念的全是故乡的事物了。那时八月以后,红薯窖里也常见如盆的老鳖蛰伏,它是从小就在这窖中长大,还是在某个月夜,顺着月光的线索一路跋涉至此,发现这里如此湿润且温暖,顿生春江水暖之感,便在此处幽居下来了。红薯窖里的确温暖,红薯们可安心过冬,空气中又弥漫着一种甜腻的芬芳。空气中似有化不开的糖,一旦掺了月光,就成了棉花糖。

我并不常在月夜行走,乡野的土地上总流传着鬼怪的传说,那时年幼胆小,自然什么都信。后来长大有了胆量,便不再害怕。于是,月夜里行走变成了一件有趣的事,我和万物一同被月光包裹着,亲密无间。身边草丛里虫声繁密如落雨,忽然传来一声雄鸡的低鸣,梦呓般,还没扯开嗓子便旋即明白了还没到打鸣的时段,牛羊都安睡了,孩子们翻了个身,拽住母亲的衣角,小鼻子分辨出是熟悉的味道,便又甜甜睡去了,我这时仿佛听到了月夜里整个村庄温柔的呼吸声。

如今身居都市已久,乡关离我越来越远。有时半夜起身,耳畔是不知名的虫鸣,急促的、悠闲的,虽是成段的,彼此间隔却又刚刚好,一阵刚停,余音仍绕耳,又一阵插缝连接,完美结合。如果静下心来听,绝对是一首动听的月夜的序曲。从阳台的窗口望出去,月光被栏杆分栏,倾斜着射入,均匀地铺陈在地上。星星寂寥,三五在东、在南、在西、在北。城市渐趋高耸的楼顶上的光芒,让我分辨不清,是灯光还是月光?就像我已分不清,往昔的记忆和如今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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