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副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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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5日 星期

雾里漫步


□邢俊霞

我去庐山,是奔着“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风景去的。然而,一路舟车劳顿,到庐山的时候,已是晚上,山上漆黑一片,这样的环境是无论如何也识不得真颜的。

一夜辗转无眠。次日早早起床,宾馆大门刚拉开一条缝,云雾就从门缝挤了进来,吓得我抽身后退,尽管这样,还是被它扑了个满怀。北方人哪儿见过这种阵势,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将双臂环绕,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坐公交车到含鄱口停车场下车,原想到了山上就能云开雾散。谁知到了山上,云雾仍然像个泼辣大胆的女汉子,手挽白纱,朦朦胧胧,又是抚摸树梢,又是摆弄花枝;又是厮守顽石,又是缱绻清风,一点儿也不矜持,丝毫没有躲避陌生人的意思。待我急急伸出手礼节性地想与之握一下,它却热情地全身贴过来,把我团团围住,仅给我留下一米空隙,一米之外则混沌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

如果说云是一座山的精灵,那么雾就是一座山的魂魄。在诗人的笔下云和雾往往相携出场,点缀着雾涌云蒸的意境。

雾浓得像化不开的霓裳,罩在鄱阳湖水面之上,含鄱口也在云雾的控制之下委屈地捂住了脸。看山山不见,观水水无踪,为了等日出,我只好在含鄱口开启了漫步模式。

在云遮雾罩中漫步,如至天界,似履仙境。举目回眸皆浓云,左顾右盼具厚雾。苔滑、路隘时不时地冒出来,牵绊着行进的脚步。因此,用“走走停停”四个字最为合适,这和城市里散步如出一辙,城市里要躲避自行车,还要等红绿灯,偶尔还要避让低头玩手机的年轻人,实际上这散步和“压马路”也差不多,只是散步听起来比较文艺些罢了。

山上雾大,且时令已到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我浑身上下全副武装,保暖衣、保暖裤、毛呢大衣、丝巾、手套,样样齐备,而同伴腿上里面仅穿一条秋裤,我于心不忍,又无物可赠,只有将手中的雨伞举过她的头顶为她遮风挡寒,可是,这又能遮挡多少呢?好在同伴是个风趣之人,她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在寒风中用搞笑段子和笑声抵御寒冷,这一点我很是佩服。

在雾里漫步,最大的好处是不用看山赏景,只要低头走路就好,那样就可以让思绪任意驰骋,就比如现在,我就在想,“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的瀑布在哪儿?“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高峻陡峭就像五朵金色莲花的五老峰是什么样子?从古至今无数文人光顾此山,仅《庐山历代诗词全集》就收录1.6万余首诗词,作者近4000人,那么,我脚下的这条路留下过哪位诗人的足迹?或许这条路上真的会有奇迹出现——可能与某位诗人的诗歌邂逅,也可能与我期待的某个梦一样的情节邂逅。

一位陌生女游客顺着下山的台阶,想去看看含鄱口一侧的风景。望着神秘诡谲的云雾深处,她怕鸟兽出没其间,加之林深苔滑,惶惶然向我们求助。刚陪她走了几步,就感觉道路两边的森林里弥漫着飘忽不定的迷雾,看上去极为阴森恐怖,仿佛千百年来所有生灵都未曾涉足于此,令人毛骨悚然。壮着胆子走了不足百米,还是抵抗不了心中恐惧,几个人匆匆忙忙跑回山上。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在一棵树上悄然唱起了歌,叫声委婉动听,引得同伴随声附和,两只鸟儿一唱一和,此起彼伏,鸟鸣声过滤着我的思想,让我在这云雾缭绕胜似仙境的环境里不能自拔,身心娱悦。茂密的森林是鸟儿的天堂,它们在这里觅食、恋爱、繁衍、歌唱,成为这座大山的一员。鸟儿生长在这里是幸运的,外面的鸟不安全,贪吃的人为满足口欲,贪玩的人为满足猎奇心理,都有对鸟儿实施侵害的可能,这里的鸟是自由自在的,能享天年永寿的,因此,唱出来的歌悠扬欢快、无忧无虑。

漫步雾中,我记起曾经我和云雾是亲密接触过的,近的来自三清山,远的来自唐诗宋词,它们都在我的生活中缥缈着,似一缕轻柔的风,虽无法握在手中,确又真实存在。

脚下的石板路又硬又潮,套上在山下购买的一次性防潮鞋,身上顿时温暖了不少。突然觉得我好像在人生路上漫步,回忆起曾因挫折而感到冰凉彻骨的时候,是文字为我御寒,给我温暖,陪伴我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让我能如愿活在最初的梦里。就如邓丽君所唱:“路纵崎岖亦不怕受磨难,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

庐山之行到结束也未能观其容颜,但我了无遗憾。或许真正的风景并不存在于外部世界,而在于认识自己的过程之中。雾里漫步,不疾不徐,虽时间不长,但对我来说,是我人生的一段旅程,短如一瞥,长似一生,如此,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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