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副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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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26日 星期

雁鸣声声


□郎纪山

深冬时节,野地里、路旁沟边衰草铺展,少了虫子的唧唧鸣叫。树上的叶子早已脱光,光秃秃的枝丫戳向天空,在寒风中呜呜地叫着。麻雀一类的留鸟蜷缩在枝丫间,没有了往日的喧闹。

乡间,沉沉的冬夜静得很,唯有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汽车的轰鸣声传得特别远。不经意间,天空中传来一两声“哏嘎——哏嘎”的鸣叫声。哦,大雁来了。

这是久违的声音,如同漂泊异乡的游子突然听到熟悉的乡音,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往日温馨的时光里。

小时候,冬春季节经常看到天空中的雁阵。立春过后,麦苗抬了头,满眼都是绿。那时,田里不施化肥、不打农药,更不打灭草剂,生长着很多野草和野菜。实际上,野草和野菜的区分并不是那么清楚,只要能入口的都是菜,像面条棵儿、荠荠菜、毛妞菜、灰灰菜等都属于上品。而青蒿、猪食棵儿、小虫卧蛋一类的,因为味太苦,一般很少吃,只能喂猪喂羊。放学后,伙伴们提着篮子,拿着小铲子,迎着夕阳,沐着春风,一路上追逐、打闹着向麦田里走去。

伙伴们低着头在麦田里觅寻野菜,忽然,辽远的天空中传来“哏嘎——哏嘎”的雁鸣声。伙伴们都停住了手中的活计,抬头望着从南边飞来的雁阵,扯开喉咙齐声喊叫起来:“大雁大雁排成溜,后头跟着恁大舅。”飞着飞着,雁阵变换了队形,成了“人”字形,大家就又齐声喊叫起来:“大雁大雁推小车儿,后头跟着恁一家儿。”直喊到雁阵“哏嘎”着远去,成了黑点才罢休。至于为什么这样喊,我想,大概是喊叫着顺口吧,实在没有必要去考究。

大概是1971年的冬天吧,天格外冷。腊月,东北风连着刮了好几天,刮着刮着就下起了小雨。雨搅着风,风搅着雨,到了夜间,气温急剧下降,雨一下子冻成了冰,地上光溜溜的,树的枝干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大风吹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很多电线杆也因受冻变脆,被风刮断了。坡里朱村一户人家当天办喜事,户主要到七八里外的镇上赶早集买东西,他起了个大早,行至坡里,见一群大雁冻僵在地里。心想,正发愁肉少哩,这下可好了。随即放下篮子,把散落在地上的大雁拾掇在一起,转身回村准备找辆架子车拉回去。当他急急忙忙折返回来的时候,大雁不见了,只剩下几只冻死的,好不懊恼。

原来,大雁因落雨翅膀上结了冰,飞不动了,就落在地里。被人拾拢在一起后,相互取暖,翅膀上的冰凌慢慢融化,就一个个飞走了。

有长者说,大雁可不是一般的鸟儿,灵性得很,最好不要去伤害它。那雁阵中的头雁是由老雁担任的,弱小者都紧随在后面。一路飞行,头雁不停地鸣叫着,那是在鼓舞同伴们不能掉队,要同行同止,这是鸟之仁心。这种鸟雌雄相配,从一而终,至死而孤,这叫重情重义。雁阵中,老雁为先,壮雁不超,这是一种礼让。雁阵不时变换队形,老雁交替居首,或“一”字或“人”字,前者为后者辟路;落地憩息时,总有“哨雁”值守,这是近乎人的智聪。冬来春去,年年如是,从不爽期,这也算是守信。

还是听老人们言说,过去,我们这里农闲时,常有打野味贴补家用的,但不打大雁。可就有愣头愣脑不信者。北舞渡大坡,方圆几十里渺无人烟,常有大雁停留、憩息。临狄青湖的村子里有一个打猎的,一只眼,外号“独眼铳”,遇啥打啥,大雁自然也不放过。一日下午,他背一长杆“火铳”到坡里打猎。转悠至狄青湖,见一群大雁或卧或立,便猫腰悄悄接近,伏在一坟堆处,囤药装弹,架枪瞄准,扣响扳机,只听“轰隆”一声,枪弹竟在枪膛里爆炸了。大雁惊叫着飞走了,人炸得血肉模糊……

这个故事,至今仍在我们这一带流传。

印象中,自20世纪80年代末到2010年左右,我们这里很少见到大雁的踪影了。听不到“哏嘎”的雁鸣,看不到排空的雁阵,总使人感到莫名的失落。

好在几年前又听到了雁鸣,尽管稀少,也是很令人快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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