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曾洋
“小孩儿小孩儿不要馋,过了腊八就是年。”提起腊八,人们往往首先想到腊八粥,而我脑海里除了腊八粥,还有腊八蒜。
小时候,同所有的小孩儿一样,我特别盼望过年,也许是那时候太穷的缘故,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可能穿新衣、戴新帽、放鞭炮、吃上白面馍,甚至还可以吃上肉。进入腊月,也就意味着快过年了,那种盼望过年的心情就愈发急切。
到了腊八,就不一样了。腊八往往处于三九之际,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民谚里说“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一点儿都不夸张。还有“腊七腊八,冻死寒鸦;腊八腊九,冻死小狗”的说法。可见腊八之冷,但天气再冷,也阻挡不了人们盼望过年的热情。
记得小时候,到了腊八这天,我和弟弟还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父母已经开始生火烧锅煮腊八粥。待父亲把大锅里的水烧开得翻滚如花时,母亲便把淘洗好的红豆、豇豆、绿豆、黑豆、红枣、花生米和糯米等一股脑地倒进大锅里熬。这个时候,父亲往往会把火退出来一些。用小火慢慢熬,还会不时地用勺子搅动一下。不大一会儿,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腊八粥的香味便溢满整个屋子。父母忙完后便喊我们弟兄俩起床,洗脸洗手,盛粥端饭,开始喝腊八粥了。
喝完腊八粥,接下来就是剥蒜瓣,准备腌制腊八蒜。大概是蒜字和“算”字同音的缘故,老家的人们过年的时候,很在意吃这种腊八蒜,说是过年的时候吃了腊八蒜,脑子就会变得聪明起来。我和弟弟从小就学习好,是不是因为喜欢吃这种腊八蒜的缘故?
蒜本来是好东西,人们说蒜治百病,但有一样不好,那就是太辣。俗话说:“秦椒辣嘴蒜辣心。”好多人就是因为害怕蒜的这种辛辣,而对它敬而远之。腌制的腊八蒜却能去掉这种辛辣,而且腊八这天腌制的蒜颜色会慢慢变绿,最后会变得通体碧绿,如同翡翠碧玉,非常好看。
我和弟弟的任务就是和父母一起剥蒜瓣。剥好之后,和母亲早已切好的胡萝卜丝一块装进早已准备好的大陶罐里,然后倒入米醋,封上口,放到窗台上或者房顶上。只等到大年三十吃饺子的时候,打开罐子,取出蒜瓣和胡萝卜丝,那白生生的蒜瓣真的变得通体碧绿,绿得似乎透明,晶莹剔透,煞是可爱。跟蒜瓣放在一起腌制的胡萝卜丝颜色依然鲜红,但味道却渗入了蒜的香辣,这个时候,热腾腾的饺子如一个个白色的小元宝,一碗碗挨挨挤挤端上来。中间那碗翡翠般晶莹剔透的腊八蒜和鲜红诱人的胡萝卜丝就成了绝好的配角儿。一瓣入口,爽脆酸甜,还隐隐透着几乎感觉不到的蒜辣,解腻又开胃,养心又养肺。
如今,人们的生活品质越来越高。节日在人们的意识里越来越模糊,现在每逢腊八,腊八粥似乎只剩下了一种形式,腊八蒜也被很多人淡忘。但我每年过腊八,总要很郑重地熬腊八粥,还要腌制腊八蒜,腌制时当然少不了放入切成丝的胡萝卜。过年时亲朋好友小聚,鸡鸭鱼肉摆满一桌子,却总没有中间那盘碧绿鲜红掺杂的腊八蒜诱人。往往是其他菜没怎么动,那盘腊八蒜不一会儿就吃得精光。看到大伙儿对这腊八蒜竟如此情有独钟,我不禁心生感慨:以前喜欢吃腊八蒜,那是真的没有其他的美食可吃。如今,人们喜欢吃腊八蒜,却是吃腻了大鱼大肉,想换换口味去去油腻。腊八蒜能有今天的荣光,真的意想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