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剑
湘家荡
湖、河、荡、港、浜。
如一群从天而降的仙子,在湘家荡的天空下,翩翩而舞。
最好是一个清晨,站在环湖绿道上,静静地张望。
朝阳如玉,浸润一湖秀色。翡翠似的水面上,白色的鹭鸟在自由地飞翔;远处,淡淡的芦苇,黛青的树峦,在天际氤氲一派苍茫。
起风了,浓稠的东南风,吹皱了湘家荡,却吹不动一湖的古老和沧桑。荷叶、荷花、银鱼、黄蚬、湖菱,随着水流悠然浮动,像在寻找美丽的远方。
坐一只小船,驶进这2000亩的碧波。钓鱼,观莲,或者采菱。我们收获无边的清凉,还有大把大把的惊叹。月亮湾、荷花岛、神磨岛、凤凰洲,如仙丽打坐,云裳婆娑。
湘家荡把她绚丽的梦,都深藏在这绿水之间,等着我们去捕捉。
夜深了,满湖的荷花,亮如灯盏。这时的岸边,是谁在呼唤:“阿侬爱泊相湖浔,相湖银鱼二寸针。吴盐蜀姜为郎煮,不怕回船到夜深。”谁能有缘,吃上一口暖心的鱼羹,听一曲夜风中的江南?
湘家荡,仙女清澈的眼眸。
她是勾人的妖。我们走了,心却忘在了这里。
栽桑圃
千亩之园,树之以桑。
卵形的叶,黄褐色的皮,红红的果。在栽桑圃,每一株桑树,都是一册水墨江南。
恍惚听见,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桑海深处,那一座座茅草顶式样的庭院,是谁的隐居之所?
是谁每天对着桑林祭拜,点燃信仰的星辰?
是谁背着竹篓,踏着晨露,在田野上轻唱一首采桑谣?
是谁把爱情盛开在桑叶的缝隙,等待一卷滚烫的诗经?
是谁在虔诚地祀蚕神,接蚕花,守蚕禁,摘蚕茧,出演一幅江南耕织图?
5000棵桑树,就是5000匹丝绸!盖着湘家荡,盖着嘉兴,盖着江南。
桑园,我仰望你,就像仰望一条飘扬的丝绸之路。
五千年的农林史,你才是不竭的源头。
小石桥
高丰桥、邱家桥、雀墓桥、白鹭泾桥。
桥的这头,是湘家荡。桥的那头,也是湘家荡。
弯弯的桥拱上,男人走过,女人走过;纤夫走过,官员走过;迎亲的轿子走过,回娘家的毛驴也走过。
无论谁走过,石桥都看得见。
终于,有一天,祥瑞的白雀自天而降,在湘家荡鸣叫。
它守着湘家荡,用顺时的风雨和丰收的五谷,回报屯田的朱自勉。
是谁,不惊扰百姓,为官一生,家无余财?
又是谁,从江南进京,朝天而去,只携两袖清风?
稻米作证,白鹭作证,香火作证。
湘家荡的石桥呵,你是一座碑,留着千年的功德,和千年的感恩。
纸上相湖
相湖是一张宣纸,摇曳一波一波的诗意。
怀悦是相湖之滨的一棵柳,一棵喜欢写诗的柳。
沈思孝是一棵松,朱彝尊是一竿竹。
在柳庄,在绿萝庄,他们有太多写诗的理由。花气,东风,月色,春雨,夕阳,水鸟,小船,风筝,东塔,都能让他们“青衣开尊倾翠涛,诗成落笔飞霜毫”。
诗句是相湖的铧,犁开岁月,种下“相湖十八景”的莲子,在历史的黄页上发芽。
纸上的相湖,水碧如玉,修竹摇风。
若在古代,我必定也是个诗人。随手写一首江南大美,挂在相湖的画舫里,让南来北往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抚摸。
而此刻,我只想做一条鱼,在相湖的诗句,静静地游动。
为我心仪的湘家荡,圈上醒目的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