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 鹤
同事家的樱桃熟了,拣顶红的摘来送我尝鲜。颗颗色泽透亮,红如玛瑙。用水洗干净盛在盘子里,女儿拿着赏玩不止,竟忘了下口。
看着这美丽的尤物,想起我家老院那棵樱桃树。曾经长在院子的东北角,从最初父亲栽种时的一棵小苗,到后来逐渐长出粗壮的枝干,不过三两年的工夫。民间有樱桃好吃树难栽的说法,但我家这棵樱桃树从没给我这种印象。在这放任自由的环境里,樱桃树还是茁壮成长起来了,忘了栽种的第几年,树上突然结出了豆子大的果子,小小的我欣喜不已,摘了半黄的放在嘴里,酸的我忙不迭吐出来。
第一年挂果,结的并不多,更多的是带给家人的惊喜。听说果树第一年挂果都不会太多,有试探之意,到了第二年,就会大丰收。果不其然,待到第二年成熟时节,树上挂满了稠密的红果子,有的一根枝条上就能摘下满满一碗。这满树玛瑙般的红珠子吸引了左邻右舍的人前来尝鲜。父母本是朴实的人,自家树上结的果子,也没当成稀罕物,大有任人采摘之意。有的枝条伸到邻居的院子,还会招呼邻居趁着果子成熟赶紧摘下来吃。
樱桃的成熟期很短,通常是在“五一”前后,借助阳光和温度的催蒸,满树青绿仿佛一夜间就能遍染丹红。成熟时节,鸟儿也赶来帮忙,它们最能识别哪些最甜,专挑大的颜色鲜的下嘴,地上落满被它们啄食过的残果,仿佛要与人类分一杯羹似的。满树的红果子,左邻右舍也有了口福,也成为我拿到学校馈赠师友的最好礼物。
家里没种樱桃之前,我看见街上卖的樱桃总是眼馋,有时母亲买回来一些,总会小心翼翼挑拣出来我认为最好看的,拿在手中排成珠串,想象它们戴在手腕上的样子,看着一颗颗鲜美剔透的珠子,感叹造物的神奇,赏玩间拿一颗放在嘴里,轻轻一抿汁水淋漓,酸甜溢口。往往吃过一颗后,果核还在口中含上老半天,吃完了果子连核也是舍不得丢,最后手掌中剩一把干净的核继续拿着把玩。
那时候的樱桃绝对能排在我心中最爱的水果前几名。对于我而言,樱桃是高贵不凡的代名词,小巧诱人的身姿、酸甜清爽的口感是有别苹果、香蕉这些大众水果的。而最让我对樱桃钟情的是它作为水果之外的特殊作用。据说长冻疮的人只要用樱桃涂抹伤处,冬天里冻疮就不会复发。遗憾的是,我至今尚未验证这个偏方是否奏效。
等我家种樱桃时,对樱桃已没有那么眼馋了,想着反正守着一棵树,什么时候吃都可以,这样想着,偏偏就错过了它最甜美的时节。那些年,每到樱桃成熟时,我都把摘下来的樱桃拿到学校,送给要好的朋友,看着她们惊喜开心的表情,心里是同样的快乐满足。
家里的樱桃树年年丰收,直到我们家盖了新房,搬出家属院。那时候,搬新家的喜悦占据了生活的全部,谁会想到角落里那棵默默无名的樱桃树呢?
搬新家以后,父亲在院子前面也栽了一棵樱桃树,期望这棵树也像原来那棵一样,带给我们收获的喜悦。老院里那棵樱桃树渐渐被新生活覆盖,成了我们全家的回忆。此后几年在樱桃红的季节,每每想到老院里那棵樱桃树,父亲都会感叹,那是多好的一棵树啊!
父亲说樱桃树是极爱干净的,我们搬走后,家属院的房子让给小舅一家暂住,舅妈经常把小孩儿的尿布晾晒在樱桃树枝上,后来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那棵树竟然渐渐枯死了。父亲说的时候,语气中多了惋惜。而我宁愿相信,那棵树是有情的,因为远离故人,所以了无生趣,如果是这样,在我年少多情的心里,会留下伤感美好的印记。
如今,又到樱桃红的时候了,看到孩子拿着樱桃欢喜的模样,我又想起老院的那棵樱桃树。我会给孩子说,以前,妈妈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樱桃树。而这棵樱桃树,大概会一直以这种方式摇曳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