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启

在海外颇有影响力的华人作家严歌苓的作品《陆犯焉识》，被现代作家秋微认为是小说中的上乘佳作。在该书中，严歌苓将知识分子的命运置放在20世纪中国历史变迁这个大背景上，写出了一曲政治与历史夹缝中的人生悲歌。对于知识分子而言，其人生悲剧表面上是源于对自身所处时代、政治的误读，但本质上是源于个体精神的独立及对自由的坚定追求。陆焉识悲剧的人生，演绎了个人在历史洪流中的渺小与无奈，以及知识分子在苦难中的精神抗争、蜕变和坚持。

可以说，作品里主人公陆焉识的命运，只不过是那个时代无数知识分子中的一个缩影。那个时代发生的故事，对于当时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本滴着血的书。《陆犯焉识》主要讲述了主人公陆焉识那一代高级知识分子浮浮沉沉的人生经历。在时间上跨度非常大，从1921年写到了1990年，以陆焉识的人生经历为叙事线索，严歌苓根据这个特定的时代背景，写出了陆焉识一家的不幸遭遇以及西北劳教农场的黑暗和不堪，其间百味杂陈也有着很多的无奈，使人百感交集，这种无奈是那个时代所有遭受迫害知识分子家庭共同的写照。

纵观陆焉识跌宕起伏的一生，他年轻时意气风发，风流倜傥；中年因为战争与亲人分开；老年在西北的监狱度过了漫长的20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和亲人团聚了，挚爱的妻子却因为患病而认不出他。陆焉识一生的遭遇让人感慨良多，唏嘘不已。书中使我印象最深的场景，是陆焉识在劳教时，为了看小女儿丹钰演出的一段科教影片。他用尽全部资源去讨好看管，在雪地里来回行走了20公里，出的汗在泥土一样的棉袄里混合后被冻成一个个冰刀，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子在皮肤上划过。等他死里逃生回到牢营后，已经被磨得蜕了一层皮。在牢里，亲情于他而言就是活着的唯一牵挂。陆焉识宁愿冒着死亡的危险，哪怕只赶上女儿所演科教片结尾的5分钟也认为是值得的。这种伟大的父爱，感动至深，让人为之动容。

“醒里思亲梦里归，梦醒人憔悴。”陆焉识在“平反”后回到家人身边，那些九死一生经历，他没有跟自己的亲人讲起，因为他知道他们并不关心。经历各种劫难后，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所受的苦比天都大。他也无法跟已经痴呆了的婉俞讲，即便她是头脑清醒的，陆焉识也不会将自己挨饿、受冻、经受各种屈辱的苦难讲给最爱他的人听。而他的妻子婉俞却因患病再也认不出他，他只能每天看望她，陪婉俞聊天，和她一起等待记忆中的丈夫归来。好几次，我都被他们两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感动得落泪，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不堪回首的岁月，最终还是用纸和笔记录了下来，陆焉识讲这些是写给故事的主要叙述者“我”——陆焉识的孙女冯学峰，写给妻子冯婉俞，其实更多的还是写给后人：希望不要忘却这段历史，不要再重复上演已经发生过的悲剧。

整部小说写的是严歌苓的家族史，陆焉识是一个时代的英雄，而冯婉俞对他的爱情也同样感人至深。于恶劣的环境中，她自始至终牵挂陆焉识并将之当成是此生唯一值得等待的人。她的爱情无比纯粹，不夹杂任何利益，既简单也非常艰难，却无比感人，这爱情因超脱于时空而拥有打动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