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俊霞

豆腐作为舞阳一绝，绝非浪得虚名。我刚到“打酱油”的年纪，姥姥时不时会递给我一只小碗，叮嘱我去集市上买××家的豆腐，理由是他家的豆腐瓷实。我不解，好奇地问瓷实是什么？姥姥说他家的豆腐硬，可以用秤钩儿钩起来称。至于能不能钩起来，反正我是没有见过。虽然说有点夸张，但20世纪60年代初期，在那个吃油用筷子蘸的岁月，豆腐作为一道“硬菜”走进千家万户，名副其实地在餐桌上占据了半壁江山。

舞阳豆腐分老豆腐和嫩豆腐。硬豆腐被称为老豆腐，与之相对应的软豆腐自然被称为嫩豆腐。就其颜值而言，老豆腐表面微黄，似不施粉黛的女子，素面朝天。嫩豆腐则不同，像长期洗着牛奶浴的宫廷佳人，光滑水嫩，舞阳人常把佳人形象地比喻为“那人跟嫩豆腐一样，一掐一股水。”

老豆腐是将黄豆用水泡发，石磨磨浆，倒入四周固定但悬空于大锅上方的兜单内，晃动兜单，使豆浆流入锅中，豆渣滤出，然后煮豆浆，煮沸后用卤水点化，促进豆花凝结，最后倒入专用模具，挤压成型。

嫩豆腐制作过程和老豆腐大致相同，区别在于老豆腐用卤水点化，嫩豆腐则是水中加入石膏点化而成。

从我记事起，豆腐就是农村餐桌上的“硬菜”。当时，肉对于人们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奢侈品，一家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干一年，也闻不上两次肉腥气。家里来一般的客人，饭菜上桌，全靠豆腐支撑门面。

而舞阳豆腐不仅是餐桌上的座上客，也与当地人的精神生活息息相关，就连他们之间相互开个玩笑，也是句句离不开豆腐。如果一个人办事不力，就会有人开玩笑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小姑娘找对象绝对不能找1.6米以下的，不然会有人说：“看你那对象，脚下垫三块豆腐还没有谁谁谁高。”要是说某人不上进，就会说：“那人简直是麻绳拴豆腐，不值一提。”对于小偷小摸之类的，也会用豆腐形容，说他是“三伏天的馊豆腐，变坏了。”婆媳之间磨合之初，偶有矛盾，大吵小闹过后渐渐和谐，就会有人感叹道：“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凡此种种，数不胜数。张嘴闭嘴离不开豆腐，可见豆腐在舞阳人心中的地位是多么重要。

时间顺流而下，豆腐经过岁月的沉淀，成为大浪淘沙留下的精华，与任何食材搭配，其味不变。但不管花样如何翻新，其底色如舞阳人的秉性一样，经得起压力，受得起搓揉，担得起擀磨，纵然冰水出浴、沸水翻滚，到最后，依然不改生命的原色。因此，如今的餐桌上可见爆炒、凉拌、热炸、乱炖、生煎、红烧、清蒸……怎么做都诱惑着人的味蕾，百吃不厌。

宋代大文豪苏东坡也是豆腐的铁杆粉丝，在清煮红烧中渐渐摸索出一道美食，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东坡豆腐”以肉做辅，也是一道名菜，我有幸在朋友家品尝过。具体做法：豆腐切大块，放入盆中，加适量的盐和料酒腌制15分钟，取出，将每一块豆腐均匀地裹上一层干淀粉，肉、葱、姜、蒜切沫备用。锅底放油，六成热时放入豆腐，小火煎至两面金黄，盛出备用。炒锅另放油，肉炒至变色，葱姜蒜爆香，入豆腐，加酱油、料酒、鸡精、白糖，大约煮5分钟，煮至汤汁浓稠，起锅装盘，葱花点缀即可。

无论是老豆腐，还是嫩豆腐，因其高蛋白、低脂肪，所以具有降血压、降血脂、降胆固醇的功效，都是舞阳人日常餐桌上的美味佳品。但是，凡事不可过度，现代医学证实，嘌呤代谢失常的痛风病人和血尿酸浓度增高的患者忌食豆腐，胃寒者和易腹泻、腹胀、脾虚者，以及常出现遗精的肾亏者也不宜多食。

行文至此，灶上的鱼头炖豆腐“咕嘟咕嘟”正欢，香气四溢，弥漫至肺腑。在这寒冷的季节里，还有什么比这更温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