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上月色
最近持续失眠。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看看表已是十一点半,偏偏窗台下蟋蟀还歌唱得如火如荼。起床关上窗户,那声音还是丝丝缕缕不绝于耳,无可奈何,在它们婉转的歌唱里持续无眠到天亮。
《诗经》里说“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一点也不假。白天还好,它们只是潜伏在暗影里悄悄地哼唱两句;到了夜晚,广场上、屋檐下、院子里,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一不小心还会爬到裙子里、脖子上、背上,小小的锯齿一样的小爪子牢牢地抓在衣服、皮肉上;除此之外,它们仗着身体灵活的优势,贼头贼脑地朝卧室入侵:鞋架底下,电脑桌上,衣橱旁边,梳妆台上,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儿子也向我抱怨:“十个桃子,七个都被它钻了窟窿……”
我不胜其烦,也曾想了办法来对付它们:闭了门窗,喷了灭害灵。可是隔天打扫的时候,那股奇特的臭气简直把人熏个半死。有邻居想了个办法:每天晚上大规模“诱捕”它们,捉住之后把头和翅膀掐去,洗净裹了面粉撒上精盐油炸了吃,据说味道很鲜美。我没有什么都可以吃下肚的胆量,只好继续见一只消灭一只,但奈何人力有限,收效甚微。
有一天,无意中看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美国罗得岛洲一所大学,有个教授研究蟋蟀发出的声音。蟋蟀一生的寿命大约是一百天,而人的平均寿命是七十年,教授精确录制了蟋蟀发出的声音;当把蟋蟀一生的长度拉到人一生这么长时,这一段录音的频率和音长也就相应产生了变化,教授又精确转录了变化后的声音,播放出来时,教授惊呆了:这哪里是蟋蟀的声音?分明是教堂里传出来的赞美诗啊!原来,世间的生灵在转瞬即逝的生命中,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赞美着伟大的造物主!再听它们偶尔叫几声,和着窗外的月色,嗅着馥郁的桂花香气,倒也相得益彰,更显秋夜的幽寂空旷。
今天拖地的时候,在门口的花盆旁看见一只蟋蟀:它仰躺着身子,长长的触须似乎依然在颤动,翅膀一只伸展着,另一只已经收了起来,灵活的大腿也少了一只。这可怜的小东西,或许昨晚还在我的吊兰、藤萝的叶子上歌唱,现在却已经奄奄一息……心头莫名地生出怜悯。它小小的身体是如何拼了力气越过钢筋水泥构筑的冰冷围墙,跳上了我三楼的窗台?在短短百天的生命里,每一天、每一晚它都要拼命歌唱。小小的昆虫尚且如此,我们不也应该珍惜短暂的生命,努力地奋斗吗?
为着秋风的颜色,为着对生命的感恩,让我们用心聆听蟋蟀的歌唱,那是一曲生命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