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木

路内的长篇小说《慈悲》着力书写艰难时世中人性的善良怜悯、隐忍的生和沉默的爱，建构和阐释了一种平等互爱、不慕富贵也不畏穷苦、安然处世的中国民间的“慈悲”。

书中名字含“生”字的人共有六个——水生、玉生、根生、复生、强生、云生，包括四个家庭中的上下两辈人。在那个夭折率很高、人命微如草芥的年代，以“生”为名寄托了父母长辈卑微殷切的期望，希望孩子活下去。在《慈悲》中，既有生生不息的天道循环，又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味。

《慈悲》的主人公水生，在大饥荒开始的时候才十二岁。为了活命，一家四口到城里投靠亲戚，爸爸、弟弟走散，妈妈在寻找他们的路上惨死，水生被城里叔叔带大，进苯酚厂做车间操作工。师傅传授水生谋生的本领，并指引他走上正途，成为品行端正的人。师傅中苯毒辞世之际，把不能生育的女儿玉生托付给水生照顾。水生和玉生婚后，领养了兔唇的复生。未及复生长大，体弱多病的玉生即离世。后来水生下岗，为人设计图纸赚钱养家，与女儿复生相依为命。

《慈悲》由大饥荒起笔，书写生活困境，但更写人在困境中的挣扎与尊严。收养水生的叔叔说：“吃饭不要吃全饱，留个三成饥；穿衣不要穿全暖，留个三分寒。这点饥寒就是你的家底。”玉生对水生说：“穷人没有读过书，文化够不上，但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死了要有死了的样子。爸爸说，如果倒在街边死了，无人收尸，那不叫穷人，而是路倒尸、饿殍、填沟壑。穷人也要死得体面，子孙要让先人体面地待在阴间，这就是家教。”“是根枪就要立起来！”这是师傅对水生出徒时的一句交代。后来，水生能言善辩、审时度势，一次次为困难工友申请补助，渡过叔叔、师傅和妻子去世的一场场劫难，以一己之力、一己之善守护着全家人和车间工友的安宁与尊严，这就是大善大爱。给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力所能及的呵护，让他们都能获得应有的尊严，这是水生从师傅、叔叔、妻子那里学来的“家教”，是一个当代普通人基于共同艰难生活的、实实在在的 “慈”和“悲”，而不是那种超越个体力量、高高在上、俯视一切、悲悯一切的虚幻拯救与怜惜施舍。

《南方人物周刊》评价《慈悲》说：这是一部完全可以媲美余华《活着》的小说，已过不惑的路内，进入了一个更为疏朗和深邃的格局，展现出与自己年龄相称的思考和叙述，呈现了时代裹挟与业力流转下个体的尊严与慈悲。路内以《慈悲》书写父辈五十年的苦难历史，但他的着墨点不在苦难，而在救赎，这救赎就是每个人内心都有的慈和悲。

《慈悲》

路内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