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亚平

他是中国现代派文学开山大师，曾被誉为中国“新感觉派”“意思派”和“心里分析”小说的真正鼻祖。然而，行事低调的他为大众注意，却多半源于20世纪30年代他和鲁迅的一场笔墨官司。

“鲁迅对我的批判，我是不服的。但看他把周扬、夏衍也奚落得不成样子，我也只好自认晦气，不该触怒一个文坛大佬。他现在还是一个‘老虎屁股’，所以我不吭一声。” 1979年1月25日，当74岁的施蛰存在给友人的信中说出这番话时，想必内心充满了不甘或凄苦。

施先生因了这些牵连，作品一度在图书馆里备受冷落。我学写文字后，阅读施先生作品的次数少之又少，现在想来真是一种遗憾。1985年9月18日，施先生在给友人信中这样描述自己：“我是慢慢活过来的，可永远是一个冷门货，你想为我炒栗子，恐怕再也炒不热。”然而，无论外界如何对待施先生，先生一生的创作劲头未受丝毫影响。晚年的施先生因为耳聋带助听器二十多年，1983前后又因为直肠癌手术后遗症，不得不使用人工肛门直到生命尽头。然而，即便这样，从1984年到1985年，直肠癌手术出院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先生差不多就做了编、写、校200万字的工作。

1993年，他给友人写信说：“我还有几部文稿今年要编出来，身体已在衰弱，但工作不能停止。” 类似的话还有：“我又忙又弱，在拼老命。事情还有不少，非做不可。”

施先生对自己的人生有过一个很生动的比喻，他说自己一生开了四扇窗，东窗是文学创作，南窗是古典文学研究，西窗是外国文学翻译和研究，北窗则是碑版整理。七十多年的文学生涯中，先生四面出击，在文学创作、古典文学研究、碑帖研究、外国文学翻译方面均成绩斐然。

1993年，鉴于在文学创作和学术研究上的贡献，施蛰存被授予“上海市文学艺术杰出贡献奖”。2003年11月19日8点47分，施蛰存因病在上海华东医院去世，享年99岁。先生去世后，有杂志刊文称：拥有“中国现代派鼻祖”和“中国现代小说的先驱者”称誉的施蛰存，以冷眼笑看着发生在21世纪新新人类身上的一切……更有人说，施蛰存的名字，隐藏着生命策略的密码，那就是“蛰”而“存”之。他依靠蛰伏，在逆境中一路走来，走出了一条足以让世人仰慕的辉煌之路。

《施蛰存海外书简》一书，共搜集了美国、香港、台湾、新加坡的学者、作家、学生、朋友的书信297封，时间为“文革”后至20世纪90年代末期。这本书的主编辜键先生认为：“书信乃私人之间的交流，没有公之于众的顾忌，言而由衷，可见其真性情、真学问。”这几百封书信因了施先生的随心随性，其学养修为、为人处事、气质爱好，更让读者折服。书后附了一篇董桥先生的文章，文章里说：“有两款书信可以读，—款写得机敏，—款写得温存。”施蛰存先生的书信应该是属于温存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