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木
一根生锈的铁钉如何改变三个家庭三代人的命运?张悦然的长篇小说《茧》围绕一起发生在“文革”期间的悬案,直面历史创伤,展现了三个家庭众多人物的现实际遇与心灵困境。
小说通过李佳栖和程恭两个人的对话构成叙事结构,通过两人相互交叉、互为补充的回忆,剥茧抽丝般地讲述了一段前尘往事。表面看,李佳栖和程恭是施害人和受害人的后代,实际上他们是历史的“幽灵”,把读者带入了幽暗的过往。
“文革”初期的一个雨夜,程恭的爷爷被红卫兵批斗后独自留在一个废弃的水塔里,李佳栖的爷爷和汪露寒的父亲来塔里躲雨,不久后程恭的爷爷成了植物人,医生在他的头颅里发现了一根生锈的铁钉。人们认定李佳栖的爷爷和汪露寒的父亲是凶手,但没有确凿的证据。汪露寒的父亲迫于舆论压力上吊自杀,李佳栖的爷爷坚定地活着,后来成为院士。
故事叙述到最后,我们也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一桩扑朔迷离的凶案如茧一般缚住了三个家庭的所有成员,他们在茧中苟延残喘,再也走不出那个雨夜。
李佳栖的爷爷在汪父自杀后选择沉默,不解释、不推诿,把一颗心全部放在了科研上,终于做出了骄人的业绩。不过他的家庭非常不幸。李佳栖的奶奶认定丈夫是凶手,去基督教中救赎灵魂。李佳栖的父亲处处和老子作对,不顾老子反对,在上山下乡时娶了一个乡下姑娘,即李佳栖的母亲。他返城考取大学,参加工作后又离职经商,和李佳栖的母亲离婚,续娶了汪露寒。因为父辈的恩怨,两人融合不到一起。
李佳栖的父亲最终因感情失意、事业失败选择了自杀。程恭的父亲身为受害人的儿子,时时想着报仇,最终堕落,进了大牢。汪露寒的母亲在丈夫自杀后精神失常,汪露寒苦苦支支撑着这个家,在李佳栖的父亲死后,坚持偷偷去医院照顾程恭的爷爷,最后把程恭的爷爷从医院偷走,自此销声匿迹,确实是非常偏执的赎罪方式。
李佳栖和程恭都是“80后”,他们在父爱缺失的状态下黯然成长,是青梅竹马的初恋。但因为爷爷辈的仇怨,他们的心里一直有隔阂,经历种种曲折,最终也没有走到一起。
很多年以后,他们长大了,好像终于走出了那场迷雾,看清了眼前的世界,其实没有,他们不过是把雾穿在了身上,结成了一个个茧。他们因袭着巨大的创痛,既徘徊在历史边缘,又主动与周围世界疏离。正如李佳栖的男友唐晖所说:“你非要挤进一段不属于你的历史里去,这只是为了逃避,为了掩饰你面对现实生活的怯懦和无能为力。你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就躲进你爸爸的时代,寄生在他们那代人溃烂的疮疤上,像啄食腐肉的秃鹫。”
张悦然说:“两位主人公不仅仅是在和他们的命运角力,也在和历史的阴影、绑束着他们的无形力量角力。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对抗,他们几乎必输无疑,但角力的过程也许比胜负更有意义。同时角力过后,该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那也将是另外一场角力的开始。因为只要我们活着,和历史阴影的角力就一直会进行下去。”
小说的最后,李佳栖和程恭都面临着新的人生抉择。无论如何,希望他们有离弃历史恩怨的决心,同时也有直面悲喜现实的信心,勇敢地破茧而出,开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