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风
我在省城参加完一个笔会,给儿子买了件礼物,便匆匆地上了返回县城的大巴。
车上人已坐满,我环顾一下,看后排还能挤下一个人,就掂着包,蹭了过去,朝一个打工仔模样的人努努嘴。那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怯怯地望了我一眼,往边上靠了靠,我便勉强坐下了。
大客车驶出闹市便立即精神起来,路旁整齐的白杨刷刷地向后倒去,像训练场上流水作业练习卧倒的士兵。沿途没有风景,而终点有太多的期待,所以我闭了眼,貌似打盹,却哪里又睡得着。
我是A县公安局负责对外宣传的民警,在来省城参加笔会的前几天,县境内的长途客车上劫案连发,八名歹徒持自制手枪、匕首等凶器,两次在车上洗劫乘客。案发后,为了掌握第一手写作素材,我一直随侦查人员奔波现场。案件搞了几天,正进入焦麦炸豆的攻坚阶段,我却为了这次省厅组织的笔会,离开了破案主战场。
笔会开了四天,不知道案子破了没有。此刻坐在车上百无聊赖,我开始闭目构思这起案件的侦破通讯,以便一有结果就迅速落笔。
我轻车熟路地打着腹稿,在脑子里写好了文章的前半部分。因不知“后事如何”,我便按照福尔摩斯的思维习惯,为文章拼凑结尾。
沿途走走停停,人员上上下下,不知不觉已驶入我县境内,窗外的景物开始熟悉起来。前面有人招手,车速顿减,几个人大大咧咧地上了车。
目光相触的一瞬,我感到莫名的熟悉,暗中点了一下人数,刚好八个。我采访过多名受害人,对劫匪的体貌特征了如指掌。直觉告诉我,冤家路窄,正是他们,我的心立即悬了起来。
车子仍在不紧不慢地走着,大部分乘客还在混混沌沌地养神。我知道再往前走,将是一大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旷野。看来,刚才构思好开头的侦破通讯,需要我用行动续写结尾。
车又走了一段,那伙人开始交头接耳,蠢蠢欲动,有的已拿起身边的包,似乎准备掏家伙。虽然身着便衣,但警察的职责告诉我,一旦他们动手,我也只有豁出去了。此刻,我手心出汗,觉得自己就想一支绷紧了弦的箭,随时准备射出去。
“哎,师傅,前面路口停一下。”在这紧张时刻,坐在我身边的“打工仔”突然喊了一声并站了起来,显然他要下车了。
车速减慢,“打工仔”拖着行李,已经走到车门前。这时,我脑子里突然迸出灵感的火花。我迅速打开提包,掏出一支崭新的五四式手枪,大喝一声“站住”。同时冲过去,一把抓住“打工仔”的衣领,用枪顶住他的头说:“不许动,我是警察,你小子瞎了眼,偷了我的钱就想溜。”
乘客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来,“打工仔”红了脸,吓得直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偷……”我哪容他申辩,掏出警官证晃了晃说:“大家不要紧张,我是县公安局的,这小子竟然偷到我身上。”同时命令司机:“加快速度,先把车开到公安局院里。”
车上的气氛活跃起来,乘客们群情激昂地发着议论。那伙人安稳下来,饶有兴趣地关注着这件事,还装出很气愤的样子指责打工仔。
大客车驶进了县公安局的大院,民警们见我抓了个小偷纷纷围了上来。
我丢开“打工仔”并说了声“对不起”,和同志们一起将八名劫匪全部擒获。
经查证,这伙人正是前两次作案的劫匪。我立了大功,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
市电视台那位伶牙俐齿的女记者在采访我时提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在擒获劫匪的过程中,你表现了人民警察的大智大勇,如果说你的大智来源于你丰富的知识积累,那么你的大勇是否来自于你手里的那把枪呢?”
面对话筒,我坦然地笑了笑说:“我在单位搞文字工作,没有配枪,那枪是我买给儿子的礼物,一支仿真玩具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