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副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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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26日 星期

粉条豆腐过大年


□吴继红

粉条记忆

春节待客,猪肉炖粉条是一道必不可少的菜。

进入大雪节气,天寒地冻,呵气成冰。这是庄户人家做粉条的好时节。把红薯洗净,削皮去根须,在打浆机里磨成黏稠的浆液,倒入白色的滤浆布里。滤浆布四个角挽起来绑到两根十字形木桩上,木桩固定在事先挖好的滤浆池上,下面是个大铁钩。两个年轻后生晃动吊浆布,一边摇晃一边往里面添水,水带着淀粉流到下面的池子里,最后只剩红薯纤维和残渣留在吊布里。把池子里的水放掉,沉淀下来的就是红薯淀粉。把半干的红薯淀粉团成一个个粉坨,选背风又向阳的晒场,在阳光下暴晒,做粉这道工序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是和面、漏丝程序。和面是个力气活儿,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撸着袖子,围着蓝布水裙,头抵着头,加温水、倒粉芡、搅拌揉搓……什么时候把面团揉得光滑了,没有干粉和气泡,随便挖起一块面团就能自动从手指缝流下来,面团才算揉好。 

这时,最盛大的仪式来临:准备好两口大锅,三个冷水缸和一把大漏勺,烧上两锅滚水,把漏勺固定在其中一个大锅上,一个人往漏勺里续面团,一个人站得高高的,扶着漏勺。扶漏勺的人拿一个小锤子有节奏地敲打漏勺,面团经过漏勺,变成晶莹细长的粉条,银丝一样绵绵不断地漏到下面的锅里。下面一个人负责烧火,一个人迅速把入锅的粉条用一双细长筷子扒拉到旁边的冷水缸里;一个人不断地往漏粉条的滚水锅里续热水,旁边还要有一个人不断往冷水缸里注冷水,以保持冷却温度……滚水锅里的粉条经过第一个冷水缸去热成型,被拨到第二个冷水缸冷却,然后被掐断,再被放进一个撒了麦芽粉的缸内完全冷却,摊放在提前弄好的秫秸架子上,让它自然上冻,最后才拿到通风良好的阳光下晾晒。

晾晒粉条时,夜里粉条上结冰了,要用小木棍敲打,去掉冰碴子。如果天不够冷温度达不到,则要在半夜多次起来,不断往粉条上面洒水,直到它彻底冻成冰线为止。 

记忆中,每当粉条出锅,都是人们最兴奋的时候。拿上大海碗,揪上一把滑溜溜的粉条,撒上调好的葱姜蒜和香醋,抿几口自家酿的苞谷酒或高粱酒,吃上一大碗,那份惬意和满足就甭提了。

我的四舅舅人高马大又心灵手巧,是做粉条的好手,他79岁时还被人请去做粉条。去年春节前,他托人给我们送来一大袋粉条,说是自己亲手做的。送粉条来的表哥说,舅舅以后不再做粉条了,年龄大了,没力气扶漏勺。只是现在年轻后生大都出门打工,在家里的也嫌脏嫌累,不愿意学这门手艺,这门手艺怕是要失传了。

王老五的豆腐坊

王老五那时不过三十来岁,勤劳本分,做的豆腐好吃不说,秤也给得足,秤杆子总是撅得高高的。

王老五家的豆腐坊设在他家的东屋,一个小马达,一盘石磨,一个乌黑的灶台和一口两人合抱的大铁锅,就是他磨豆腐的全部家当。每当过了腊月二十,王老五家的小院子就热闹起来,从晨光熹微的早晨到鸡鸭归笼的夜晚,就没个停歇的时候,小马达嗡嗡地响着,石磨眼儿里汩汩地流淌着雪白的豆汁,飘着热烘烘的豆香味。

磨豆腐第一步是先把泡好的豆子磨成豆汁,再把豆汁倒入大铁锅里烧开,趁锅滚时候,用石膏点上,等豆汁变成凝脂一样光滑的小块,也就是我们常喝的豆腐脑时候,再把它倒入一个铺好滤巾的四方木格里,上面压上重物,滤去水分,豆腐就做成了。这样做出来的豆腐不分层次,省事,叫作“懒做豆腐”。此外还有一种情形:倒一层豆腐脑铺一层滤巾,这样压出来的豆腐叫作千层豆腐。过年磨年豆腐的人家多,一般都是“懒做”。

可别小看磨豆腐这门手艺。做豆腐要想好吃,得眼疾手快,一要看老灶台烧火的火候,二要看点石膏的分寸,三还要看做豆腐的水。我们村子后面是一条小河,用河水做出来的豆腐四里八村数得着的好吃。我们村有三家做豆腐的,但是数王老五做出来的豆腐最好吃,这其中占主要因素的就是他的手头和眼力劲儿了。

我们那里豆腐论桌数,因为做出来的豆腐放在小方桌上刚好是一桌。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磨上一桌,自己吃,送给城里的亲戚朋友,做油豆腐、晒豆腐干……只有到了每年腊月做豆腐时,大人孩子才可过把豆腐瘾。

磨年豆腐时,大家围拢在王老五家的院落里,帮忙扫磨眼儿、提水、烧大锅、压豆腐,不拘谁家的豆腐开锅了,大家拿碗过去喝碗豆汁、豆腐脑,或者趁热调碗嫩嫩的热豆腐……人们端着海碗蹲在磨道旁、灶台前,或者王老五家的院子旮旯里,一个个吃得脑门冒汗,红光满面,心满意足。等肚子里豆腐菜垫了底、有了些许油水的时候,已经是廿八九,年关近了,鸡鸭鱼肉登场,另一场关于吃的盛宴才真正拉开序幕。 

王老五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为了给儿子盖楼娶媳妇,王老五已经不磨豆腐许多年,听说他去了邻村的建筑队。我去年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老得不像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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