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新伟

小时候，最喜欢听到拨浪鼓的声音，“咚、咚”只要耳边响起这熟悉的声音，我就喜出望外，飞奔出门。因为当时走街串巷的小贩招徕生意用的就是拨浪鼓，可以用家里的旧鞋底，破塑料薄膜换小贩的糖豆、焦米糕，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没有其他可口食品，能吃到这些解解馋，已经很不错了。因此，我很乐意听到拨浪鼓的声音，这意味着有好吃的。摇拨浪鼓的大多是些老爷爷、老婆婆，他们为了生活背井离乡，风餐露宿，从他们身上，我学到了坚强、乐观和自信。

李大娘就是其中的一位，我遇到她，是在一个骄阳似火的午后。当时，我正在家里乘凉，突然，外面传来拨浪鼓的声音，我马上站起来，到院子里找破塑料薄膜和旧鞋底，母亲和我一起走出家门。到外边一看，发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大娘拉着架子车，车上摆着红头绳、玻璃球、缝衣针、发卡、皮筋、乒乓球，还有糖豆、焦米糕，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虽然东西小，但都是生活必需品。几个小孩正在用旧鞋底换玻璃球，经过一番挑选，小孩们找到了自己中意的东西，一哄而散，到树下打弹子去了。我和母亲走过去，天气太热了，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老大娘的脸上淌下来，她穿的花衬衣已经完全湿透，紧贴在身上，母亲看到这些，叹了口气。我拿着破塑料换了几块焦米糕，母亲换了几根皮筋、几个发卡，还有一个顶针。换完后，母亲一边和老大娘说着话，一边让我回家端碗白开水给她喝。等我出来时，发现母亲把大娘引到了荫凉处，两人有说有笑。

我把水端过去，静静地听她们谈话。老人说，她姓李，老家是商丘的，家里有几亩盐碱地，每年只能产二三百斤粮食，根本不够吃，每年过完年，男人到城里盖房，年轻的女人在家里看孩子，年老的女人到外地做点儿小买卖。我突然有个疑问，她们晚上睡在哪儿呀？就大声问她：“你晚上睡在哪儿呀？”李大娘苦笑了一下，说：“天当被，地当床，走到哪儿睡哪儿。冬天找麦秸垛，夏天找树林子，时间长就习惯了。”我又问：“你们家就做焦米糕吗？是不是天天吃？”李大娘叹了口气，“唉！我自己也没吃过。”我不禁有些奇怪，怎么可能呢？李大娘看着我迷惑不解的样子，解释说：“焦米糕是用来换东西的，换来的东西送到废品站卖钱，我怎么舍得吃呢？”“那你平常吃什么？”“从家带来的馍。”说到这里，大娘从车上拿出一个塑料袋，一层一层打开，里面放着几张烙馍，已经干得掉渣，她就着我端过去的白开水吃了起来，我不禁有些心酸，一个老婆婆，不能在家享福，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出来奔波。

简单地吃过饭，李大娘说：“我虽然累点儿，但看到挣来的钱，换成了全家人吃的粮食，比啥都高兴。”母亲在一旁对我说：“你看这位大娘多辛苦，你要向她学习，在学习上遇到再大的困难也要克服。”李大娘笑了，摆摆手说：“我一个老婆子家，没啥可学的。”过了一会，李大娘拿出几个糖豆给我说：“小朋友，我给你商量点儿事，你看能不能把你看过的小画书给我几本。”“你也看吗？”我有些疑惑，“我不看，拿回家让我孙子看。”“你孙子多大了？”“8岁，我们那里生活水平差，小孩没看过啥书。”母亲这时接过了话茬：“老姐姐，你放心吧，过一会儿，我让孩子把他不看的画书给你拿来。”李大娘感动地说：“太谢谢你了！”说完，又要拿焦米糕给我吃，母亲拦住了她。母亲问：“老姐姐，你家的孙子学习咋样啊？”“我孙子学习可好了，他经常把课本里的故事讲给我听。”说到这里，李大娘抬起了头，眼神里充满了喜悦。“我就想着将来孙子考上大学，有个好工作，再也不要像我这样劳累。我相信，他一定能考上的。”李大娘的眼睛湿润了，但她的目光却是那样地坚定。

李大娘走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大娘的孙子应该上了大学，早已经参加工作了吧！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她的坚强、乐观和自信却深深影响了我，让我坚信，生活总有曲折，未来终归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