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季

旅夜书怀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杜甫《旅夜书怀》

今夜，星垂平野，月涌大江

细草和微风都是旧的

我的小舟在夜色里

长出了鳞片

孤帆是发皱的白纸

写不下一生的寂寥

我熬字为药，治不好

经年的心绞痛

鬓发已白，宏愿未酬

家国在酒杯中晃动

壮志在药盏里沉浮

我抖一抖

宽大的衣袖

抖出了

一缕故乡的风

两滴他乡的雨

三颗东方的星

四片西方的雪

今夜，月色如霜

覆满来时的水路

不要问我的去向

去向在烟波深处

风已冷，水已寒

我的酒盏里

惊起一片月光

我的脸上

惊起一只沙鸥

宣州谢脁楼

饯别校书叔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李白《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

把多余的流水交给刀

把多余的忧愁交给酒

你抽出一根建安年间的骨头

敲打宣州的秋风，敲出了

一串雁鸣，敲出了

几行清泪

你有蓬莱文章

不过是酸涩的下酒菜

我有天纵豪情不过是纷乱的穿心箭

在我45度的仰视角里

天蓝到透明，蓝到虚无

酒醒后，就放下

你倒提在手里的河

上路吧

顺便放下

昨日的不称意

今日的多烦忧

让我把明月摘下

重新放回体内

我散开的头发里

飘荡着

一叶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