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新伟

我本家的一个大爷叫彦生，因为没有成家，无儿无女，靠养羊为生，平日逍遥自在，没有牵挂。他虽然已过世多年，但人们还是时不时地想起他。

从我记事起，就见他每天到地里放羊，无论是严寒酷暑，还是“三夏”大忙，不管别人忙闲，他都是一如既往地放羊。在他身上，看不到农民麦收的繁忙，冬日的闲适，让人感到很特别。彦生大爷有一亩多地，让他侄子种了，每年给他一些粮食。另外，他是村里的五保户，每年政府给他一些钱款和粮食，他还喂了几只羊，靠剪羊毛每年赚些钱，孤单一人，没有其他负担，生活过得还不错。彦生大爷还时不时到集上喝一碗美味的胡辣汤或豆腐脑，买点油条，让人羡慕不已。记得当时有部电影叫《快乐的单身汉》，彦生大爷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彦生大爷在村里最出名的是他的“俱乐部”。彦生大爷自己住在北屋里面，房间倒也宽敞，到了晚上，全村的男人都爱到他那里玩，当时没有文化广场，电视又少，再说去别人家，妻儿老小也不方便，彦生大爷的北屋就成了人们的好去处。一到晚上七点，小屋里就已经人声鼎沸，水泄不通。有下象棋的，有打扑克的，有侃大山的，还有借着灯光看书的。那时如果找人，哪儿都不用去，到这里肯定找到。彦生大爷对来玩的人，从来是来者不拒，他积极地为大家创造条件。比如，将灯泡换成一百瓦的，做了好多小板凳，暖水瓶里盛满了开水，让大家在明亮的小屋里玩个痛快。有人感到不解，问他：“这么多人打扰你的休息，又用你家的电，难道你不烦吗？”他“嘿嘿”一笑：“我一个人寂寞得很，这么多人陪我，我怎么会烦呢？”

在彦生大爷的小屋里，人们谈论庄稼收成，谈论国家大事，谈论历史事件，每当说到日本的侵略，大家都义愤填膺；每当说到生活在逐渐好转，大家都喜笑颜开。一般来说，春冬两季人最多，到了寒冬，北风呼啸，屋里有些冷，男人们就到外边找些树根，拿到屋里烤火，小屋里面人多火旺，热气腾腾，就像装了暖气一样。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人们才逐渐散去。有时候，有些人说着说着困了，就在彦生大爷的床上睡着了，大爷也不喊，自己靠在床边睡上一夜。还有到了半夜，有些人感到饿，就用大爷的锅、油、盐，烧豆子或玉米吃，吃得津津有味，大爷从来没说过什么。随着经济发展，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地，屋里的人就少了，到最后，只剩下几位老年人，玩的时间也比以前短了。但打工回来的人有时还到屋里聚一聚，谈谈打工的感受，彦生大爷的小屋确实给大家带来了很多欢乐。

彦生大爷还有一项绝活儿——使脱臼的胳膊复位，这在当时的农村很受欢迎。当时的乡下，树多，小孩儿多，没有太多的游戏方式，家长又忙于农活儿，疏于看管，因此，很多小孩儿上树玩，一不留神，从树上摔下来，胳膊摔脱臼了，疼得“哇哇”大哭，等父母回来，就领着去找彦生大爷。彦生大爷让小孩儿坐好，自己抓住小孩儿的胳膊，叮嘱小孩儿要咬牙，别怕疼，一用力，小孩儿的胳膊就复位了。小孩儿的家长对大爷千恩万谢，大爷说：“没啥，都是乡里乡亲的，以后让小孩儿小心些。”特别是到了冬季，天寒地冻，路上结冰，有些人不小心跌倒胳膊脱臼，就找大爷来看，那些天，大爷有时忙得连饭也吃不上，但他从来也没抱怨过，只是尽心为村民服务。当时农村医疗水平低，这门手艺确实解除了很多人的痛苦。

前几天回乡，听到大家谈论彦生大爷，说他生前给大家带来的欢乐，解除的病痛，仿佛他还在我们身边。大爷是位普通人，但他乐于助人，惠泽乡里，为自己留下了永久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