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副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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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16日 星期

耙地的记忆


□宋守业

童年的记忆中,在土地耕作时,尤其是秋收之后,耙和犁总是一前一后出场,亲如兄弟,情同手足,犁地耙田堪称农耕社会一道亘古不变的风景。那时候我们老家这两种农具分别叫作“耙床”和“犁子”。他们的主要不同在于:“耙床”是用于表层土壤耕作的农具,在中国已有1500年以上的历史。北魏贾思勰著《齐民要术》称之为“铁齿楱”,而将使用此农具的作业称为耙地。土地犁耕后,地里难免会有大块大块的土坷垃,且土地高低不平,这就需要发挥粑床的作用了。“耙床”有两种作用,一是耙地,即耙齿朝下,把土壤整碎;一是耥地,即耙齿朝上,把播入种子的地块耥平,用于覆盖撒播的种子和肥料。

耙地要在地耕好后及时耙平耙碎,以便于播种。在耙地时,牲口在前面拉着耙床,一人则双腿分开立于“耙床”上,一手挽着牛缰绳,一手挥着牛鞭。到了地头后,人从“耙床”上下来,用手把“耙床”提起,除去耙齿上的杂草等物,然后一手牵着缰绳,使牲口们拐回头来,再一手拎起耙齿扭过身子来,待牛与“耙床”完全停稳以后,人再次站到“耙床”上,指挥着牲口前进。每到地头,就周而复始地做着同样的动作,直到一块地完全耙完为止。

然而,同犁地相比,耙地更是一个技术活儿。耙地有顺耙和斜耙之分。顺耙是从地头一角开耙,沿地边顺行一周后,再顺地笼来回一耙挨一耙地耙完,这个简单,相当于平面几何图形上下划竖道。但是这个时候土块较大,阻力很大,也是牲畜最用力时,站在“耙床”上的人不好掌握平衡,所以行进不能太快;斜耙则是从地头一角扎耙后向对角边上直行,到边后再拐直角返回,依次耙完。斜耙等于顺耙两遍,所耙田土上虚下实,明暗坷垃均被粉碎。庄稼活儿使不得一点假劲,更偷不得一点懒,好多人在耙地时,都会使出绣花功夫。在大集体年代,我也曾多次跟随父亲到田地里看他耙地,偶尔还帮助他把耙齿上面挂着的野草秧子揪下来。望着站在“耙床”上平稳前行的父亲,我总有一种父亲在为土地母亲梳头的思想。

记得十岁左右时,我也曾像父亲一样站在“耙床”上。那是父亲要进行第二遍耙地时,地里的土坷垃已经变得小多了,而且拉耙的牛儿也有点累,父亲怕牛儿的体力吃不消,他就走下来,把我抱到“耙床”上,这就是老家人俗称的“压耙”。刚开始时,我只顾着新鲜和好奇,居然没有一丝紧张和惊慌,笑嘻嘻地学着父亲的样子站在了“耙床”上。可随着父亲一声吆喝,老牛就放开四蹄往前行进,接着“耙床”剧烈晃动了起来,吓得我差点掉下来。父亲叮嘱我把两脚放平,将腿下压,放松身体。按照父亲的提醒,我不断调整着身体平衡,最终稳稳当当地站在了耙架之上。站在“耙床”上的我,一边随着“耙床”荡荡悠悠地享受着田野的美景,一边感受着勇敢、成功给我带来的喜悦,心中还不时生出一种莫名的豪迈与激情。

夕阳西下,跳下“耙床”的我环顾一下四周的田野,猛然发现经我和父亲一起耙过的土地上面呈现出优美的曲线,平整如毯的土地在夕阳的余晖里,就如女人们柔腻细嫩的肌肤,令人不忍心去践踏和触摸。这个时候,我、父亲和老牛的身影被晚霞拉得好长好长,就好似一幅水墨画永久地储存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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