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南
俗话说,“七月枣,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一到七月,老家院中的枣子便熟了,母亲便隔三岔五进城给我们送枣吃,这些枣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又大又甜。
老家院中的枣树正对西窗,是当年爷爷种的,我记事起它的枝叶遮了半个庭院,如今更是粗壮。春天,米黄星状的小花从翠枝间冒出,成团成簇,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枣花清芬的香气,引来成群蜜蜂。
枣花落后,熏风日暖,枝头的小青枣长得很快,过几日再看它们,已有绿豆大小了。每个青枣上都布满泛白的斑点,像新生儿的鼻头,无比娇润。乡村的夏夜格外静谧,星星在夜空闪烁,青枣在树上摇晃,偶尔从枣树枝丫间传出一两声梦呓般的蝉鸣,闪着,摇着,小孩子便很快入了梦……
七月枣变甜,褪去青衣,换黄衫,涂两团胭脂。千颗万颗压枝低,枣都比鹌鹑蛋大。秋阳如泼,枣粒粒闪光,看着确实喜人。通常由姐姐打枣,一是她个子最高,最有权威;二是打枣有章法,她打上一竿,霹雳吧啦下起一阵“枣雨”,打下的枣子又大又甜。记得有一年,她拿了竹竿,抬头准备打枣时,正好有一只过路的鸟落下一泡粪,不偏不倚落在了姐姐的鼻头上。我们看到后捧腹大笑,她又羞又气,再也不肯为我们打枣吃了。
打下来的枣子生吃脆甜,用小桶盛井水,倒入枣子,井中吊半日,午后吃起来更加美味。奶奶牙齿不好,母亲就把枣蒸熟给她吃。蒸熟的枣子面甜,但我们偏偏在熟枣上撒辣椒粉,甜辣参半,别具一番风味,吃得不亦乐乎,这是小孩子的淘气。有时母亲也别出心裁,烧甜枣汤,或将熟枣剁成泥包包子,为我们清贫的童年生活翻出尽量多的花样。有时枣子打得多,母亲就让我们给左邻右舍送去一些。我们每日去上学,也在书包里装一些,到学校分给同学吃。
“西风梨枣山园,儿童偷把长竿。莫谴旁人惊去,老夫静处闲看。”这是辛弃疾的词句,每每读到此处,脑海中总会浮现老家的枣树,仿佛重回二十年前,变回那个持竿打枣的儿童。当秋风扫尽落叶,露出枣树深藏的秘密,它们躲过了我们的竹竿,躲过了鸟雀的利喙,在枝头风干成一粒粒红枣,仿佛凝尽了枣树对季节的相思。母亲把这些枣子打下来,珍藏好,春节时用来蒸枣花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