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季

我小学一、二年级是在本村小学上的，三年级转到了邻村小学。小伙伴们都在本村小学读书，每天成群结队，我却独自一人走在上学、放学的路上。

那条路的两边都是庄稼地，庄稼地和路之间隔着一条很窄的水渠，春夏时节，里面有水，蔓生着绿油油的水草，游着快乐的小蝌蚪，蹲伏着静默的大青蛙，盛开的花上栖息着美丽的红蜻蜓。秋季的时候，地里的庄稼长得很高，这条路显得阴暗而幽深，一个人走在路上难免害怕，尤其是下雨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我，回头一看又没有。我越走越怕，常常会不由自主地跑起来，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每天要重复四次，我从来也不敢跟谁提起，怕被人笑话。父母也不会想到这一点，所以也不曾接送我上下学。那时候几乎没有大人接送孩子，一方面大人忙，没时间；另一方面路上没有车辆很安全，而且结伴的孩子多，学校离家又比较近。我们都是在“放养”状态下长大的。上了十几年学，父亲仅送过我一次。

三年级下半学期的初夏时节，有天夜里突降暴雨，早上起床一看，田野里和沟渠里都积满了水，很多路也被埋进了水里。父亲担心我路上玩水，吃过早饭送我去学校。路上遇到好几个水坑，父亲拦腰把我夹在臂弯间，大步迈过去，再把我放下来。父亲那时候真年轻，被他夹在臂弯里那一瞬间离开地面的感觉，像是飞起来一样。

快到学校门口时，被一个大水坑拦住了，坑对面站着一群人，老师也在其中，见我们过不去，就让我下午水退了再来上学。这位老师姓陈，有些驼背，和我父亲年龄相仿，喊我父亲舅，也不知从哪论的。多年后，我和他成了忘年交，每次从外地回来都去看他。

听说不用上学了，我兴奋得差点蹦起来，像是口袋里凭空多出来几块奶糖似的，和父亲一起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因为地里都是水，没法干活儿，父亲去四爷家找人打牌，我也跟了去。同村的孩子都去上学了，我和四爷家的大黄狗玩，还用小铲子挖小水渠，把门前的水引到池塘里，玩得非常开心。

这是记忆中唯一一次父亲送我去上学。一生中值得留恋的美好时刻并不多，因为父爱大多不外露，我和父亲的亲近非常有限。三十多年过去了，那天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那被父亲夹在臂弯里腾空而起的感觉，也一直留存在我的心底。